蒼梧謠(二)

[李雨]

<杉山智堅禪師>

題 . 虎過杉林似狗兒.

何方眼? 參取大蟲時.


杉與歸宗南泉三人同行,路逢一虎,各從虎邊過了,泉出題:"適來見虎似個甚麼?"宗曰:"似個貓兒."杉曰:"似個狗子."泉曰:"我見是個大蟲."(狗比貓兇些,然都相似造作之詞.大蟲是實在話,沒虎威,已見行人心境不凡也.)


<大珠慧海禪師>

舒. 光透圓明有大珠.

伸何問? 月影見潭虛.


師參馬祖得悟,事六載,後以受業師老,遂歸奉養,晦迹藏用,人莫能識.潛著<<頓悟入道要門論>>一卷.

[李雨]

<水潦禪師>

逵 . 識得根源也大奇.

千三昧, 伊向一毛窺.


師問馬祖:"如何是西來的的意?"祖乃當胸踏倒,師大悟,告眾曰:"自從一喫馬祖踏,直至如今笑不休."


<灃州苕溪道行禪師>


知 . 吾有沉疴世不醫.

唯醒此, 萬障許相隨. (只管保持"知道"這一念,障無礙!)


師只一名句:"吾有大病非世所醫."卻流傳千古,疑情滿叢林.

[李雨]

<撫州慧藏禪師>

張 . 弓架當頭直下亡.

禪和子, 一箭念無方.


南泉斬貓外,又見張力!師弓箭接機,逼出亙古一道之全神!
師本以弋獵為務,惡見沙門,因逐鹿從馬祖庵前過,祖乃逆之.師遂問:"還見鹿過否?"祖曰:"汝是何人?"曰:"獵者."祖曰:"汝解射否?"曰:"解射."祖曰:"汝一箭射幾個?"曰:"一箭射一個."祖曰:"汝不解射."曰:"和尚解射否?"祖曰:"解射."曰:"一箭射幾個?"祖曰:"一箭射一羣."曰:"彼此生命,何用射他一羣?"祖曰:"汝既知如是,何不自射?"曰:"若教某甲自射,直是無下手處."祖曰:"這漢曠劫無明煩惱,今日頓息."師擲下弓,投祖出家.


<袁州道明禪師>

誰? 見見何曾更見伊.

心心了, 流水入清池.


洞山來參訪,方入堂,師曰:"已相見了也."山便下去.(此理出於<<佛說楞嚴經>>,雖有能見者與所見者,然行者當下了,不更起造作之一見,也就了妄歸真,妄即真.)

[李雨]

<朗州洪恩禪師>

悲. 已醉獼猴喚且迷.

惺彈指 , 睹面逐塵稀.


<潭州總印禪師>

掏. 禾麥時珍奉大寮 . (大寮:叢林僧廚)

黃梅落, 三月杖頭挑.


師言:"凡說法須用應時應節."如僧問:"如何是三寶?"師曰:"禾麥豆."曰:"學人不會."師曰:"大眾欣然奉持."

[李雨]

<汾州無業禪師>

兢 . 三乘文學久已耕.

干懷沒, 大忘世人情.


<信州鵝湖大義禪師>

庸. 佛性猶如水月空.

安何處? 不即不離中.


唐憲宗詔入麟德殿論義,師問諸碩德曰:"行住坐臥畢竟以何為道?"
有對:"知者是道."(能知那一念) 師曰:"不可以智知,不可以識識,安得知者是乎?"(未悟者一說即生黏著,未能脫,故師以"離"示之.)有對:"無分別者是."師曰:"善能分別諸法相,於第一義而不動,安得無分別是乎?"有對:"四禪八定是."師曰:"佛身無為,安在四禪八定耶?"

[李雨]

<惟寬禪師>

如. 大道惟寬佛性無.

興能所, 思盡兩邊拘. (能,能思之主體;所,所思之對象.)


僧問:"狗子還有佛性否?"師曰:"有."曰:"和尚還有否?"師曰:"無."曰:"一切眾生皆有佛性,和尚因何獨無?"師曰:"我非一切眾生."曰:"既非眾生,莫是佛否?"師曰:"不是佛."曰:"究竟是何物?"師曰:"亦不是物."曰:"可見可思否?"師曰:"思之不及,議之不得,故曰不可思議."問:"道在何處?"師曰:"祇在目前."曰:"我何不見?"師曰:"汝有我故,所以不見."曰:"我有我故即不見,和尚還見否?"師曰:"有汝有我,展轉不見."曰:"無我無汝,還見否?"師曰:"無汝無我,阿誰求見?"


<利山禪師>


遐. 透水如虛實月華.

無心照 , 雨過躍荷蛙.


僧問:"眾色歸空,空歸何所?"師曰:"舌頭不出口."曰:"為甚麼不出口?"師曰:"內外一如故."(內外虛實皆打成一片!例如水月是虛,卻實實在在見到了,不落於虛無.)

[李雨]

<五臺山隱峰禪師>

伊. 為息交鋒杖錫飛.

生如戲, 臨去也奇姿.


師既顯神異,慮成惑眾,遂入五臺於金剛窟前將示滅,先問眾曰:"諸方遷化,坐去臥去,吾嘗見之,還有立化也無?"曰:"有."師曰:"還有倒立者否?"曰:"未嘗見有."師乃倒立而化,亭亭然,其衣順體,屹然不動.遠近瞻睹,驚歎無已.後其妹(亦出家為尼)乃拊而咄曰:"老兄疇昔不循律法,死更熒惑於人!"於是以手推之方可動之,並火化,收舍利建塔.


<泉州無了禪師>

聽. 四大無情說幾聲.

悲無了, 不道再生盟.


師坐脫於正堂,垂二十載.後為山泉淹,卻見全身浮坐水中.閩王聞之,遣使請入府供,忽臭氣遠聞,王焚香祝之,曰:"可還龜洋舊址建塔."言訖,異香普薰,傾城瞻禮.

[李雨]

<西園曇藏禪師>

煨. 大蟒東廚感意慈.

西園裡, 冤對且悲回.


東廚有大蟒,長數丈,張口呀氣,毒燄熾然,侍者請避之,師曰:"死可逃乎?彼以毒來,我以慈受,毒無實性,激發則強,慈茍無緣,冤親一揆."言訖,其蟒按首徐行,倏然不見(依佛及禪師所識,蟒多為龍神山神所化).


<潭州善覺禪師>

瞠 . 侍者名空會客驚.

觀音子, 七步兩鈷鳴 .

(錫杖上頭有兩鈷錫環,一來聲警蟲等走避,免誤傷.二來聲告施家,若有施食,可出,否則離去.此外,下端實為半圓錫片,僧家於途中見蟲畜屍當挖土埋之,免其一再受踩,乃高度文明也.)觀察使裴休訪師,問曰:"還有侍者否?"師曰:"有一兩個,祇是不可見客."裴曰:"在甚麼處?"師乃喚:"大空!二空!"時二虎自庵後而出,裴睹之,驚悸,師語虎曰:"有客,且去."二虎哮吼而去.裴問曰:"師作何行業,感得如斯?"師乃良久,曰:"會麼?"曰:"不會."師曰:"山僧常念觀世音."(不會無言且以有言對.)

[李雨]

<烏臼禪師> (專施棒接機)


同. 天上人間我與儂.

分明也, 歌笑兩無蹤.


<石臼禪師>

颺. 出檻花枝帶露香. (如一枝紅杏出檻來,表佛性之用)

連雲散, 一見舊時裳.


石臼初參馬祖,祖問:"甚麼處來?"曰:"烏臼來."祖曰:"烏臼近日有何言句?"曰:"幾人於此茫然."祖曰:"茫然且置,悄然一句作麼生?"師乃近前三步,祖曰:"我有七棒寄打烏臼,你甘否?"曰:"和尚先喫,某甲後甘."

[李雨]

<亮座主>

渾 . 暗室經年亮一詢.

西山裡 , 消息沒氳氤.


講經法師稱座主.師參馬祖,祖問:"見說座主大講得經論是否?"師曰:"不敢."祖曰:"將甚麼講?"曰:"將心講."祖曰:"心如工伎兒,意如和伎者,爭解講得?"師不肯,便出.將下階,祖召曰:"座主!"師回首,祖曰:"是甚麼?"師豁然大悟,便禮拜.從此隱於洪州西山,更無消息.


<百靈禪師>


共 . 龐蘊相逢一句攻.

難回首, 戴笠便匆匆.

[李雨]

<則川禪師>

開. 同死同生主客偕.

僧儀裡, 摘茶注心來.


師摘茶次,龐蘊曰:"法界不容身,師還見我否?"師曰:"不是老師洎答公話."士曰:"有問有答,蓋是尋常."師乃摘茶不聽.士曰:"莫怪適來容易借問."師亦不顧,士喝曰:"這無禮儀老漢!待我一一舉向明眼人."失乃拋卻茶籃,便歸方丈.(龐公豈真動怒,而師亦非無禮儀.當知於僧儀中,僧用齋飯時讀經時與人對談時乃至打坐時等等不宜出聲招呼,就連靜靜合掌問訊都免才是,豈是禮多人不怪?勿妨人注心一處好!然而進一層則無妨主客同生死,正如南泉願當水牛去實乃異類中同行之出格高人,由理事無礙,更達究竟之事事無礙也.)


<打地禪師>


諄. 善誘無言豈費脣.

將名晦, 打地息埃塵.


師自江西領旨,常晦其名,凡學者致問,唯以棒打地示之,時謂打地和尚.一日,被僧藏卻棒,然後致問,師但張其口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