予豈好辯齋說
亦嘗聞於孟子乎?「予豈好辯哉!予不得已也。」方孟子之世,百家之道橫行,暴行邪說有作,言者不歸楊,則歸墨;孟子出而以言拒之,保儒家法統也。今世局紛擾,亂言邪說橫行,自朱子以下,莫有可禦者。度時而思,今去五百年出一聖人之論也久矣,而勢則至矣。
昔觸龍說趙太后,因勢利導,故能存趙;馮諼客孟嘗君,取義依仁,終就三窟。燭之武退秦師,言亡鄭之無功;藺相如全玉返,語激昂而色厲。至於晏子使楚而不辱;毛遂自荐以逞才,非妙語不可致也。赤壁戰前,孔明舌戰群儒;托孤之後,鄧芝妙說吳主,此皆逞辯才以控事局之變者,辯之用,易知也。
若存不世之才而拙於言,則如折翼之鵬,其飛也無力,載也難多。武丁幸有傅說;韓非禍從李斯,故知有才德者,不可不形諸妙語而發己意。然舌之巧辯根於學也,而學識淵博,始能言中肯綮。昔蘇秦讀陰符之書,致六國封相;李斯從荀子求學,故得登廟堂,諸子之書多矣,蓋皆欲行其道也。修身養性,讀書成賢,乃吾輩分內之事。辭美善文雖可撫筆而勢成,然巧言善辯實明道之神器﹔孟子得之以斯拒邪,魏徵取之仰其安世。況今傳播甚速,世界成鄉﹔海角天涯,無遠弗屆,若不慎思而後言,則舉手投足,動則招敵,何暇及於經世濟民乎?此王安石之所以致敗,之所以政亡也。
予當致力乎經策,求增益於吾思,使眼界得以闊,令所思皆能行。立言者,三不朽之一也,立正言以拒邪,故能為不朽,何以正,曰:「辯勝邪。」辯者,所以求正名,立真理﹔導正道,明善方之用也。然人非生而知之者,故當力致之,苦學之,或時與人辯,或浸淫書中。予豈好辯哉!見世局之紛亂而無大智大勇以承之,豈堪求為賢者哉!然大智大勇者,非可易致也~嗟乎!任重而道遠,死而後已。
舜何人也,禹何人也,有為者亦若是。吾人豈可自囿心志,令眼界受限,智識狹開。視古今諸書,多欲成一家之言。或舉事自辯,或引史縱談,於平鋪直述中,隱說理之名,實辨事之用。故文者,語人也﹔若其不信則直述之,摹寫之﹔說理之,舉證之,反覆而言之,欲意達也。夫人求立於世,一逞才情,亦需求辯才。孔子平居似不能言,然立於廟堂之時則巧矣。故知巧言非不美,美於君子﹔至於令色者,水之覆舟,非水之過也。
夫拙於口而長於書,謂之內辯﹔形諸於外而擅於言,謂之外辯。外辯者,馳口舌也,書曰:「內修也虧,外修也狂,兼而備者之謂德。」德者,吾所欲也;才者,求至之道也。取法乎上,僅得乎中,予之為人豈可不立大志而徒欲以小局自束乎?是必一展鴻鵠之志而後快。且當此世事飄零之際,國事蜩螗之時,滔滔放言者,俯拾即是。今勢已不容多待,論時則至矣,予非棄世之人,獨善其身非予之志,蓋亦有所不忍也。
適國文課,師言各人書齋名俱乏新意,予發大言曰:「予豈好辯齋何如?」師命以文記之;而予亦有所嘆,故成此文,嗚呼,予豈好辯哉,予不得已也。
予豈好辯齋吟
不聞孟子云 予豈好辯哉
當時天下亂 賢聖獨孤排
今有微謙者 假名以為齋
復振驚天筆 文成飛流采
古人為我口 古事資我行
好辯非己辯 狂語豈無因
裁剪化宇宙 序月傷流鶯
以此心快意 強為君子吟
此大一之作,整理舊作偶然發現,文為文言作文而作,隨後賦詩,多有不類,還望眾詞長莫笑~